莊志維 ＿ 作品中符號的交互關係

APR 2023

Was written for Art Critic Class offered in NTHU

清大課程期中作業

今天想特別針對莊志維的兩件作品，「黑暗中的彩虹」和「感染系列：共棲」作為對象，闡述我是用什麼角度出發觀看他的作品。

如果說有一種概念的構成方法 — 是來自如單點般的符號，以作品作為載體、透過符號彼此的互動關係連成線，即敘事，最後交織構成一個面成為一個概念。在我眼中，這兩件作品中的美感是源自於其概念構成；而這種概念上的美感是基於藝術家的符號選擇與調配，並以巧妙、簡潔且剛好的穠纖合度、用毫無冗詞贅句的口吻，創造符號間的交互作用。

即便後續幾年有於其他場域再展出，「黑暗中的彩虹」最初是在2017年為台北當代館「光合作用：亞洲當代藝術同志議題展」在建築前廣場的互動裝置限地製作。九座兩公尺高的黑色箱子，以矩陣式的排列於廣場上，在夜晚來臨時，箱子內的彩虹光從由觀眾親手用金屬細棒刻下的痕跡微微地透出；而隨著展期的推演、觀眾參與的累計、刻痕面積的延展，從黑箱中液出的彩虹光線也越發強烈。

作品處理的題材無非為同志群體長久以來被壓迫的歷史傷痕抑或社會現況。「黑暗中的彩虹」展開同性議題的種種面向：作為LGBTQ符碼的彩虹、作為歷史上長期被壓迫的、作為一件大眾共同參與的事。最後「時間」這個無形的元素在這兩件作品都發揮了微妙的作用；這樣的作用並不僅是作品本體在物理性質上，會隨著展演時間的推演和觀者互動並改變，而是因時序同時導致的語調與敘事：過去到未來，黑到彩而非彩到黑，在傷痕之後黑暗中總會透出彩虹。

在美術館胭脂紅色的展牆上被固定著的是一字排開的成列蕃薯，一條白色的人工燈管以穿刺的方式貫穿了這個有機生命體。呈現生命的寄生或共棲關係，疾病倚賴啃食著寄宿者的能量不斷繁衍，最後隨時間而一同凋逝，這兩個物件的結合創造了許多反差：人工與自然、冷與熱、主從關係的張力。同樣時間作為一種成立作品的先決條件，作為植物生長凋零，生命繁衍又逝去的前提。「共棲」（2019）為感染系列的最後一件作品，相比於先前其他版本的視覺營造完整許多，即便大抵上看似只是將背後的牆漆上顏色，但這樣簡單的變動卻良好進一步使用了光線的物理優勢與效果。如果我們將此雕塑作為平面影像來對待，光線在這個畫面的作用為陰影與背景顏色互動後的漸層，胭脂紅的背景則創造了和光線顏色的反差。相比於過往和光線色溫不一致的白牆或地板，透過視覺層次的增加與顏色的再調配，新版本的視覺營造好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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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件作品的組成可以被劃分成不同「場域」，也就是符號起作用的空間，那我想將「黑暗中的彩虹」這件作品的場域分至三項：作品本體(N.)、觀者(N.)、與中介兩者的互動動作(V.)。我們可能會好奇，在這件作品中，藝術家是如何將這些看似擁有截然不同性質的模態語言（作品本體、觀者、互動動作），以一種毫無衝突的方式安置於同一時空？這樣性質上的差異乃至超越皆有時間性作為共通點的「影像」與「聲響」，而是完全隨機，有自我意識的觀者，在作品上隨機留下的痕跡。在這樣的作品中，哪些是被限制哪些是開放的似乎格外重要，它需要一個得以容納這樣隨機性的架構（雖然我們當然也可以辯論說所有的互動作品都可以套用這樣的結構）。我想透過黑暗中的彩虹這件作品為契機，重新思考「媒材」這件事情，又或者說，提出一種詮釋「媒材」的可能性：

在第一段我們提到如果將這件作品的概念詮釋為點成線線成面構成後的結果，不同模態（Modality）之所以得以良好相容於同一時空的原因，是由於基於這樣的語境下，藝術家所操弄的「媒材」定義已超越物理性的可視範圍內，以不僅限於物質性的黑漆、光、或壓克力板，而是能乘載意義的，皆為媒材；因為維繫連結這所有元素的語言，並非僅限於物理性的可視物質，而是作為沒有能指（signifier）的存粹所指（signified）。

即便選用了注定理性的手法、也貌似是嚴謹編制下的產物，對我而言「黑暗中的彩虹」和「感染系列」最終是兩件感性的作品，而其中的感性是源於他們所處理的題材。死亡、傷痕、生命、時間，而則因為這些題材普世且剛好的規模大小與框架建構（Framing），使得做品更容易激起共感。然而，正因為這些符號的選擇讓我不禁提問：許多選擇是一體兩面的，這些大眾皆有共識、閱讀門檻相對不高的呈現方式與題材，是否太過直白反而使作品失去了厚度？